過了兩天，林奈的信箱就多了封Email，是爸爸秘書何小姐發的關於註冊公司的資料。

林奈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大一新生，註冊公司這件事，她想低調處理，不想其他人知道，包括關系很好的室友們。要想保密，顯然宿舍是不方便看這些資料的了。於是，林奈去了圖書館，找了個沒人經過的角落坐下。把資料認真看了兩遍後，給趙卓文發信息：

“小趙，關於註冊公司的事情，我弄到資料了。下午，我上完課就過去找你。”

“好的。”趙卓文立刻回覆。

林奈和趙卓文見面後，仔細閱讀資料，最終決定公司的名稱不是用“卓悅”，暫定為s市卓悅飾品有限公司。本來計劃由林奈當法人代表，成立個一人有限公司。可是，因公司至少需有一名監事，而一人公司，股東不能擔任監事。最終，兩人決定半均出資，註冊二人股東的有限公司，林奈為法人代表，趙卓文為監事。

事後他倆分別各自整理自己的資料，花了好幾天才整理好。林奈將趙卓文收集，連同自己的資料一起寄出給林偉榮。

當林偉榮看到趙卓文的資料時，意外萬分。不敢相信，他自己一直引以為榮的優秀女兒，所選擇合作的夥伴竟然是一個僅僅小學文化的社會小混混，而且是男的，比自己女兒還小了一歲。

“奈奈，你怎麽認識這樣人？？怎麽能跟這樣的人合作？要文化沒文化，這個年代，有誰只念完小學就不讀的？要麽就成績太差或太反叛學校開除的，要麽就家裏太窮揭不開鍋的，否則怎麽會只上個小學就不再讀呢？”林偉榮第一時間便拿起手機打給林奈。考慮到女兒的反應，盡量刻制了自己的情緒，把語氣盡量調得溫和些，才把話說到這個程度。

“趙卓文的手藝很好的，他做出來的飾品很受歡迎，生意做得不錯呢。要不然，那老外也不會讓他制樣模。”在林奈看來，趙卓文的手藝比文憑值錢多了。

“那也是個適合做體力勞動的人，不合適做生意。”林偉榮以他經營多年的經驗體會，認為沒有文化的人，是無法經營好公司的。

“爸爸，你有偏見。”林奈對父親的這句話很反感，沒有哪個人生下來就註定幹苦力活，還是腦力活的。“沒試過怎麽知道呢？”

“奈奈，我也是為你好，我擔心你受騙啊。”林偉榮語重心長地勸說。

“爸爸，我要辦公司離不開趙卓文的。沒有他，我就沒有貨源；他沒有我，會沒客源。我們兩者是相互依賴的。財務帳我來管，他都沒怕我騙，又怎可能騙我？”

“你跟他現在是什麽關系？僅僅是合作夥伴，還是……，其它……”林偉榮擔心這種窮孩子為了成功，討好自己心愛的女兒，將兒女情長或婚姻當成事業的跳板。

“就是普通好朋友，沒你想的那種關系。”林奈又怎麽能不猜出林偉榮想的是什麽呢。

“最好是這樣，你可記住爸爸媽媽是不會接受這樣的人當你的另一半的。”林偉榮將底線拋出去。

“哎呦，父親大人，你真的想多了。你放一百個心，我不可能對他有那種喜歡的。”林奈心坦坦蕩蕩，對父親這種莫名其妙的擔悠不能理解，甚至覺得搞笑。

“爸爸，你看看那些資料行不行，要是有什麽補充的，盡快告訴我。我想早點將公司辦下來。”

“嗯，知道了。沒什麽事，我掛啦！”林偉榮桌上還堆放著一大疊文件要批閱。

林偉榮掛掉林奈的電話後，打內線，讓秘書進到辦公室。

不一會，一位身穿藍色齊膝長的職業套裝裙，身材修長，皮膚白皙，年齡約三十出頭的女子，敲門走進辦公室。

“林董，有什麽事，請吩咐。”秘書的聲音清脆如銀鈴。

“這些資料，你拿回去，盡快把相關證件辦好，完成公司註冊。”林偉榮說完，指著趙卓文的身份證覆印件，說：“讓人查查這個人的資料，越完整越好。”

“好的，明白。”秘書禮貌地彎腰點頭，拿著資料走出董事長辦公室。

林奈對趙卓文的認識，其實，也並不比父親多。她也是因這次註冊公司，需交個人資料才知道，原來趙卓文只有小學文憑，年齡還竟然比自己小一歲。再聯想一下他平時不愛言談的冷酷個性，也許就是自卑而導致的一種防禦表象。

是什麽原因，讓他只讀完小學就不讀呢？一個才十一二歲的小孩子，不讀書能做什麽呢？林奈不能想像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情況。對趙卓文的背景，莫名地產生好奇。

“嗨！你怎麽還楞在這發呆？”趙卓文一邊從貨車上搬出工廠運來的貨，一邊大聲喊真正發楞看著自己的林奈。“趕緊過來點數，你不是說晚上還有選修課嗎？快點把貨檢，你還要留點時間回去吃飯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這些貨，我師傅在出廠時，有讓QC全檢過才送過來的。品質應該沒什麽問題，你點點數量就好。”鄭澤華是工廠的老員工，雖然只在樣板部當主管，但因他開模做板技術過硬，廠裏無人能比，所以很受老板器重。他讓人嚴格檢查品質，沒人敢怠慢。

“嗯，品質不擔心，只是怕工廠混亂品種，發錯數量而已。”

“你是怎麽認識鄭師傅的？”

“我在郊外他們工廠附近撿破爛時認識的。”趙卓文真心把林奈當成朋友，所以對以前撿破爛的經歷不加掩飾。

“那時多大？為什麽不讀書？”

“大概12歲那年。家裏沒錢，我是老大，下面還有兩個弟弟，一個妹妹。小學讀完，便出來，減輕家裏負擔。”

“你父母是做什麽的？”

“我爸媽都是農民，父親在我十歲那年去世了。都靠我媽艱苦維持。”

“啊？！你父親是怎麽去世的？”

“車禍。”趙卓文輕聲說，抿了抿唇，“當時，我爸和我拉著蔬果上集市賣。途中有人醉駕，有一輛白色越野車，忽然失控似的，瘋狂地逆道而行，向我們的小貨車方向而來。我爸爸想避開，於是急打方向盤拐彎，因為過急車撞向路邊的大山。山上滾下的大石正好砸中我爸頭部，當時流了很多很多血。我爸在醫院暈迷了兩個多月，最終還是沒救活。事發路段一片漆黑，沒有路燈，出事後，白色越野車沒有停下來，很快消失在黑暗中。”趙卓文深邃的眼珠裏全是黯然和傷痛。

“不好意思，讓你想起不愉快的經歷。”林奈看見了趙卓文雙眸的黯然神傷，抱歉地說。

“沒關系。”

“當年你那麽小，有人請童工吧？”

“是沒人請，所以去撿破爛和打零工。”趙卓文接著說：“我還算幸運，遇到鄭師傅。他人很慈善熱心，特意把紙箱和飲料瓶存起來，見到我就讓我拿走。後來，他跟我說：你沒有了上學的條件，不如學門手藝。於是，帶我進廠一邊打工，一邊跟他學技術。這店鋪是他開的，讓我照看。他很少來這，每年只抽固定的小部分利潤，剩餘的都歸我。”

“像鄭師傅這樣的人，真難得！”林奈感慨， “你很爭氣，把店照看得很好，生意做得也不錯。這些年應該積累了不少了人民幣吧，存折上有好幾個零啦？”林奈聲音清脆，尾音又微微悠揚，有意調解此時沈重壓抑的氣氛。

“呵呵，是賺了點，但全花出去了。”

林奈瞪大眼睛，不敢相信。

“家裏弟弟妹妹還在念書。”趙卓文輕聲解釋。

眼前的趙卓文是多麽堅強，有擔當。林奈想自己在無憂無慮地盡情享受到父母的關愛時，趙卓文已在社會上打拼，為供養弟弟妹妹而忙碌。

林偉榮的下屬花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，將趙卓文的底細起了個翻天全露。

林偉榮看完資料，神經緊繃，滿臉寫滿了擔憂。下班後，把資料帶回家，計劃要跟妻子蔡文嫻商量對策。

“偉榮，你回來啦？”蔡文嫻見丈夫回來，從沙發上站起來，走到他身旁，將他手中的公文包接過來，放到旁邊的茶幾上。

“李姐，可以開飯了。”蔡文嫻吩咐傭人開飯。

“先等一會。”林偉榮拉住妻子的手，到沙發上坐下，“給你看點東西。”

蔡文嫻見林偉榮神情凝重，心也跟著緊張起來，“什麽事？”

“你看。”林偉榮將趙卓文的資料從公文包拿出來，遞給蔡文嫻。

“這……什麽意思？給這人資料我看，幹什麽的？”蔡文嫻一頭霧水，困惑不解地看著林偉榮。

“是關於女兒的。之前，她不是要註冊公司嗎？我查了一下她的合夥人，就是你手中拿著這份資料。那人是從農村出來了，年幼喪父，只有小學文憑。你說我們能放心奈奈跟這樣的人走在一起嗎？”

“你是怕他帶壞奈奈？還是怕奈奈受騙？”

“我倒不是怕他帶壞奈奈，我是擔心奈奈喜歡上這個人。”

“不會吧……”蔡文嫻頓感驚慌。他們的寶貝女兒怎能喜歡這樣的人！

“怎麽不會？！日久生情！”

蔡文嫻精神更為之緊張，“不行，我這周末去一趟s市，我要看看那人倒底怎麽樣，還要提醒奈奈，千萬不能喜歡上這樣的人。”

“你去看一下也好。”林偉榮讚同妻子的舉動。

林奈周五吃午飯的時候，接到蔡文嫻的電話。“什麽？媽媽，你明天來S市看我？”很驚訝媽媽竟然說要來看她。

“怎麽啦？不歡迎媽媽來看你嗎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，只是覺得有點意外而已。你怎麽忽然想到來學校看我的？”

“你不在家，我周末無聊，想到s市玩玩，順便看看你。”蔡文嫻覺得自己現在撒謊竟可做到臉不紅心不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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